郁纖纖帶著第二春秋行走于趙辭的記憶內(nèi)。
興許對于變成水鬼后的趙辭而言，在臨水縣內(nèi)的記憶是他人生中相對快樂的時光，因此，他記憶中的臨水縣雖然已稍顯模糊，卻草長鶯飛清新美好。
在臨水縣，郁纖纖自然是輕車熟路，她帶著第二春秋跟著趙辭的記憶一路前行。
在趙辭的記憶中，她看到了一個孤苦少年的掙扎求生，看到了很多與她記憶中相符的不相符的趙辭的形象。
這其中有趙辭有對郁纖纖父母大俠身份的向往，有對自己那位暴躁爺爺?shù)膮拹?，有對鄰村孩童的嫉恨，也有對村?nèi)他人幸福的覬覦之心。
當(dāng)然，郁纖纖也看到了她自己，以第三人的視角看待自己總歸是一種奇妙的感覺，不同如今，兒時的她因為缺少父母的陪伴而顯得那般冷淡且難以接近。
不喜交談，不喜練劍，不喜“俠”這個字。
原來這便是真實的她嗎？如今她大大咧咧的性格與那對大俠的向往，難道只是對趙辭拙劣的模仿？
“帶你來看他的記憶，是為了讓你探明當(dāng)年的真相，可不是讓你劍心動搖的?！钡诙呵锏穆曇魪亩享懫?，郁纖纖的意識頓時恢復(fù)清明。
她摸向腰間的佩劍，此刻的她是潛入趙辭記憶中的意識形態(tài)，哪怕腰間的劍也是自己的意識化成，在觸摸佩劍的瞬間也自有一縷劍意直上心頭。
與劍相伴，是她自己的決定，不是在模仿任何人。
郁纖纖抬頭看向第二春秋，微微一笑，以示自己無恙。
第二春秋點了點頭，帶著郁纖纖繼續(xù)在趙辭的記憶里探尋。
很快，他們便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記憶。
趙辭的爺爺時不時帶著他去發(fā)掘玉軫戰(zhàn)士們的亡冢，這一片曾經(jīng)的戰(zhàn)場已經(jīng)不再屬于玉軫，北幽也遲遲未接手管理，便成為了他探尋財物的樂園，那一具具戰(zhàn)士們的遺體也被他拖去成為了水鬼的口糧。
短短兩個月，玉軫陣亡戰(zhàn)士亡冢被掘九個，遺物被趙辭的爺爺搜刮干凈，連遺體也在夜間被沉入東流中。
雖然水鬼遲遲未能兌現(xiàn)幫他成為修士的承諾，但趙辭的爺爺依舊樂此不疲。
第二春秋想，或許這是這位行將就木的老卒最后的救命稻草了，他不得不信。
為了能多活一段時間，這位戰(zhàn)場上的逃兵，在背棄他戰(zhàn)友們之后，又一次折辱他們的榮譽(yù)。
但有一晚，在老農(nóng)或者說是逃兵老卒拖拽著第九具尸體沉入河中后，恰有鄰縣夜釣者在他沉尸入河的位置垂釣。興許是那尸體實在太不新鮮，那水鬼吃得慢了，尸體竟是掛在了魚鉤上，被夜釣者拽出了河面。
夜釣者當(dāng)即吃了一驚，環(huán)顧四周時發(fā)現(xiàn)了有重物一路拖拽過來的痕跡。
夜釣者一路隨行，便在簡陋的木屋外找到了尚未回屋歇息的老卒。
老卒百般爭辯，但夜釣者哪里會聽。
這夜釣者是鄰縣百家村的無賴，終日游手好閑，見此情形，便一口咬定了是老卒殺人棄尸，想狠狠敲詐老卒一筆。
這老卒雖然畏懼北幽的鐵蹄，卻也是摸爬滾打慣了的人精，更是能做出發(fā)掘戰(zhàn)士墳?zāi)沟男暮葜?，?dāng)即假裝答應(yīng)了夜釣者的封口費(fèi)，卻在聲稱回屋掏錢的當(dāng)口將屋內(nèi)的尖刀藏在了袖中，隨后便趁著掏錢給夜釣者的當(dāng)口一刀刺去。
可他雖然是上過戰(zhàn)場的老卒，但終究是老邁了，對方常年夜釣的眼神極好，即便是在夜色中依舊看出了老卒袖中的一點寒光。
老卒的這一刀刺了個空，一個猛撲摔到了地上，便再也爬不起來了。
夜釣者慌了神，眼瞅著四下無人，便將老卒身邊的尖刀撿起，放回了屋內(nèi)，只裝作是老者自己腳滑摔死，便匆匆離去。
而這一幕，被藏在屋頂上的趙辭看在了眼中。
從第一次看到老卒將戰(zhàn)士的遺體拖入水中后，其后的每一次趙辭都躲在暗處注視著老卒的一舉一動。
他是在擔(dān)心老卒為了給水鬼新鮮的食物，某一天將他也擲入水中。
他躡手躡腳地來到老卒身邊，確認(rèn)了老卒已經(jīng)沒了呼吸之后，便自行回到了屋內(nèi)睡去。這個不過十來歲的孩子似乎有著不屬于他年齡的老練沉穩(wě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