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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集 太子回京

由是自立為振國王,稱靺鞨國,是為渤海靺鞨建國之始,未與中國通使建交。

圣歷三年正月戊寅,內(nèi)史武三思罷相,降為特進、太子少保。

天官侍郎、平章事吉頊因有才干謀略,被武皇太后委以腹心。因與武懿宗在殿中爭說趙州之功,互不相讓。

吉頊身體魁岸,兼且辯才無雙;武懿宗則身材短小傴僂,又拙嘴笨舌。吉頊占盡優(yōu)勢,于是俯視懿宗,侃侃而談,聲氣凌厲,武懿宗眼漲面赤,難以招架,不能還口。

太后見此大為不悅,對內(nèi)侍道:吉頊在朕前猶卑諸武,況異時詎可倚邪!

他日吉頊奏事,武皇怒道:卿毋多言!太宗有馬名獅子驄,無能調(diào)馭者。朕為宮女,請以鐵鞭、鐵楇及匕首三物降之,太宗且壯朕之志。今卿難馭,豈足污朕匕首邪!

吉頊惶懼流汗,拜伏認罪求生乃止。諸武揭發(fā)其弟冒官之事,由是坐貶安固尉。

吉頊拜辭武皇,涕泣言道:臣今遠離闕庭,永無再見之期,愿陳一言。

太后臉色轉(zhuǎn)和,命人賜坐,然后問道:未知何言,盡管說來。

吉頊便問:合水土為泥,有爭乎?

太后答道:無之。

吉頊又問:分其泥土,半塑為佛,半為天尊,有爭乎?

太后又答:有爭矣。

吉頊頓首道:然也。宗室、外戚各當其分,則天下始安。今太子已立,而外戚且又為王,他日必爭,兩不得安。

太后嘆而不答,吉頊拜辭而去。

臘月辛巳日,太后更立故太孫李重潤為邵王,其弟李重茂為北海王。此為平衡李、武二氏權(quán)力,無奈之舉,其實已是積重難返,愈烈其爭。

忽一日,武皇太后閑問鸞臺侍郎、同平章事陸元方:宮廷以外,可有新聞軼事?

陸元方想起此前告密之風,于是答道:臣備位宰相,有關(guān)乎民生社稷及軍國大事,不敢不奏報上聞;至若人間細事,則不足煩圣聽。

太后聽出其言外譏諷之意,由是大為不悅。來日設(shè)朝,遂罷陸元方為司禮卿,復(fù)改任太子右庶子。不久復(fù)轉(zhuǎn)任文昌左丞,旋即因病去世,追贈越州都督。

圣歷三年春,武皇下詔,以阿史那斛瑟羅號為西突厥“竭忠事主可汗”,并封平西軍大總管,使引本部族人鎮(zhèn)守碎葉;又以吐谷渾青海王宣超為烏地“也拔勤忠可汗”。

同時提拔狄仁杰為內(nèi)史首相,以文昌左丞書巨源為納言。同鳳閣鸞臺三品豆盧欽望不勝其職,罷為太子賓客。

夏四月戊申,太后幸三陽宮避暑,有胡僧邀車駕觀葬舍利,武皇許之。

車駕本已啟程就道,內(nèi)史狄仁杰聞知,馳奔追至,跪于鸞駕之前力諫:佛者,乃戎狄之神,不足以屈天下之主。彼胡僧詭譎,直欲邀致萬乘,以惑遠近之人耳。且山路險狹,不容侍衛(wèi),常言道君子不臨險地,況陛下乃萬乘之尊乎?臣謂非所宜臨也。

太后思索片刻,詔命中道而還,并對眾隨從說道:無謂狄懷英所奏是否,以成吾朝中直臣之氣可也。

五月己酉朔,日有食之。太后以為天象有變,是主災(zāi)異,忽覺御身不適。

因前曾暗使洪州僧人胡超調(diào)合長生丹藥,所費巨萬,至今三年而成,于是呈獻內(nèi)宮。武皇太后服之,復(fù)覺疾有小瘳,不由大喜,遂重賞胡超。

于是詔命大赦天下,改元為久視,去除天冊金輪大圣之號。

次月,改控鶴監(jiān)為奉宸府,仍以張易之為奉宸令。每于內(nèi)殿曲宴,輒引諸武、張易之兄弟飲博嘲謔。又命二張與李嶠等人修《三教珠英》于內(nèi)殿,掩飾宴樂嘲戲之行。

武三思湊趣上奏,說張昌宗乃是當年登仙太子王子晉轉(zhuǎn)世化身。

太后信以為然,遂命張昌宗身披羽衣吹笙,并乘木鶴于庭中,文士皆賦詩以頌之。又多選俊美少年,為奉宸府內(nèi)供奉。

右補闕朱敬則諫道:陛下內(nèi)寵有易之、昌宗,足矣。近聞左監(jiān)門衛(wèi)長史侯祥等明自媒炫,丑慢不恥,求為奉宸內(nèi)供奉,無禮無儀,溢于朝聽。臣職在諫諍,不敢不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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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贊道:非卿直言,朕不知此。

彼時有汾州隰城人宋令文,雖起自鄉(xiāng)閭,卻矢志于學,交友重義,比德同道。又多才多藝,富于文辭,且工書法,并兼力大絕倫,世稱三絕。

唐高宗時,宋令文累官至左驍衛(wèi)郎將,兼東臺詳正學士,在文壇士林中饒著聲譽。其三子宋之問、宋之悌、宋之遜,皆都自幼勤奮好學,各得父藝之一絕。宋之悌驍勇過人,宋之遜精于草隸,宋之問則工專文詞,成當時朝野佳話美談。

三子之中,又屬宋之問身材高昂、儀表堂堂,又得進士及第。

當時武則天實握朝政,承應(yīng)貞觀,勵精圖治,選拔人才,不拘一格。宋之問以才名與楊炯同時被召入內(nèi)文學館,不久又同入崇文館充學士。

武后稱帝,敕召宋之問與楊炯分直于洛陽西入閣。十余年間,宋之問由從九品殿中內(nèi)教躋身五品學士,雖官職苦不甚高,但出入皆得侍從扈駕,禮遇尤寵,便為世人欽慕。

宋之問家世低微,更以此感恩耀榮。武后雅好文詞樂章,宋之問更以巧思文華取幸。

時有宋之問外甥劉希夷,與舅年齡相仿,曾作《代悲白頭翁》。寫罷自我欣賞一番,愈讀愈覺得意,適逢舅至,便請其予以品評。

宋之問看到外甥此詩贊不絕口,尤愛詩中“年年歲歲花相似,歲歲年年人不同”兩句。因欲至宮中炫耀,以求武皇天后青睞,便求外甥將此詩讓給自己,并許以來日厚報。

劉希夷起初答允,可不久之后實在難以割愛,卻又反悔。

宋之問惱羞成怒,為將此詩據(jù)為己有,竟暗命家奴趁外甥熟睡之時,用土袋壓其胸腹,將劉希夷活活悶死??蓱z劉希夷才華橫溢,死時未至三十歲。

于是在《全唐詩》中,便出現(xiàn)一個奇怪現(xiàn)象:在劉希夷名下收錄此詩,題為《代悲白頭翁》;而在宋之問名下也收錄此詩,只將標題改為《有若思》,且將“洛陽女兒惜顏色”句中“洛陽”二字改成“幽閨”,其余內(nèi)容一般無二。如此真?zhèn)尾⒋?,確實罕見。然因劉希夷此詩,與張若虛《春江花月夜》首開玲瓏唐詩先河,宋之問欲剽為己有,竟不可得。

有次武皇太后巡游洛陽龍門,一時興發(fā),即命群臣賦詩,看誰先成,賜以錦袍。

左史東方虬詩先成,武后賜以錦袍,眾臣齊都稱羨,于是皆都罷手。惟有宋之問有若不見,只顧下筆有神,不一時亦成,遂擲筆于案,臉現(xiàn)傲視群雄之色。

眾人圍攏,見乃是一首長詩,總二百余字,題為《龍門應(yīng)制》。

眾人讀罷,因其文理兼美,左右無不稱善。武后亦深愛此詩,遂命奪東方虬錦袍,復(fù)又轉(zhuǎn)賜給宋之問。宋之問扈從武后朝會游豫,且奉承媚臣外戚宴樂優(yōu)游,由此自甘墮落。

宋之問自從龍門奪袍,大感志事雙得,形骸兩忘。并不覺陷入二張、諸武及李唐宗室爭權(quán)奪利政治漩渦之中。乃先任尚書監(jiān)丞,又請入奉宸內(nèi)供奉,以求為太后入幕之賓。

張易之、張昌宗兄弟雅愛其才,便召宋之問與杜審言、閻朝隱、沈佺期、王無競、尹元凱、李適、富嘉謨、劉允濟等人一起,預(yù)修文集。(本集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