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浩推門進來。
“馮處長，顧主任那面可以飛來。我看了眼飛機票，最早下午3點能到?！?
“好！我這就去匯報。”馮子軒深深的看了一眼羅浩，“你買機票，回頭找財務報銷。顧主任那面我不熟，你負責聯(lián)系?！?
“好，馮處長放心，有我。”
聰明人說話很簡單，馮子軒也沒過多客氣，急匆匆的先去找莊永強和金榮燦匯報這件事。
羅浩并沒著急走，而是用手機把影像拍下來后才離開。
發(fā)給顧主任一份，羅浩手里拿著影像資料認真看著。
水泥封心不罕見，幾乎算是椎體成型術的一個常見“并發(fā)癥”。
可水泥像是匕首一樣戳破心臟、心包、臟層胸膜、右肺，這就比較罕見了。
做椎體成型術的時候到底往里面打了多少水泥！
羅浩嘆了口氣，醫(yī)大一的骨科水平真心是一言難盡。不懂瞎弄，說不定還讓耗材商進了手術室。
手里拿著手機往回走，手機震動，嚇了羅浩一跳。
【人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，可哪有少年……】
是肖主任打來的。
羅浩接起電話。
“肖主任，您好。”
“小羅，下午來衛(wèi)健委，破格的事兒下午上會！”肖振華開開心心的說道。
“呃……不好意思肖主任，我這面有一臺急診手術?！?
電話對面的肖振華一下子不說話了，電話里有些許電波的雜音。
“是強哥的父親?！?
電波的信號又強了幾分，肖振華還是沒說話。
這時候沒掛斷電話，主要是因為前段時間肖振華親眼看見的那一幕。
“耿強。”
“耿強是誰？”肖振華澀聲問道。
羅浩無奈，衛(wèi)健委真心是不招人待見，級別低到令人發(fā)指。
肖振華的級別的確是太低，根本接觸不到耿強，這也不怪他。
別說是他，連衛(wèi)健委的老大都和別的部委有差距，足見對衛(wèi)健委的不重視。
就是個邊緣小部委。
簡單解釋了一下，羅浩很無奈的說今天下午912的顧主任來救臺的事兒，并且再三抱歉。
“害，治病救人要緊，小羅你那面忙著。”肖振華吁了口氣，“我這面已經(jīng)推動了，延遲一下時間，爭取晚點，但改不了日子。伱看看吧，來不來無所謂，救人最重要?！?
“謝謝肖主任?！绷_浩客客氣氣的掛斷電話。
肖振華的樣子瞬間從羅浩眼前揮散，只有水泥封心的影像在羅浩眼前晃來晃去。
手術難度雖然就那么回事，但還是要看老人家的狀態(tài)。
羅浩沒有回介入科，而是和耿強聯(lián)系，直接去了骨科。
耿強陰沉著臉，沒了之前的笑容可掬。
患者家屬的心態(tài)羅浩清楚，他了解了病情。
病情相對比較簡單——患者3天前用聚甲基丙烯酸甲酯醫(yī)用骨水泥接受了L5椎體后凸成形術。
今天上午，患者突然出現(xiàn)右側胸膜炎性胸痛，下頜和肩部有放射痛。
胸部的X線片和計算機斷層CT掃描顯示心內(nèi)異物。
耿強很明顯也剛知道羅浩幫著聯(lián)系912的心胸外科顧主任的事兒，雖然黑著臉，但還是對羅浩客客氣氣的。
看完患者后，耿強陪著羅浩出來。
“小羅，謝謝。”
“強哥，客氣了?！绷_浩安慰道，“這是椎體成型術的并發(fā)癥之一，問題是有，咱們積極解決。顧主任下午三點到，我去接，這面直接送老爺子去手術室?！?
“心臟破了縫上就行？”耿強冷冷的問道。
“縫上后應該就可以，手術成功的概率很高?！绷_浩看耿強的臉黑黢黢的，又安慰道，“兩周，能出院回家。術后的生活不受影響，基本恢復正常?！?
“唉?！惫姏]有因為羅浩很少見的沒有茍著說話而開心，他嘆了口氣，明顯心情不佳。
羅浩也沒再安慰。
患者家屬焦躁的心態(tài)他接觸過很多，有些人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。
把羅浩送到病區(qū)門口，耿強忽然抬頭，“小羅?！?
“嗯？”
“你們醫(yī)生經(jīng)常遇到類似的情況么？”
羅浩笑了笑，“強哥，抽煙么？”
“走吧。”
兩人來到防火通道，羅浩摸出煙，遞給耿強一根沒有咬過的，點然后羅浩解釋道，“每個主任、術者都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?！?
“出了事兒，自己能解決是最好的，要是比較難的話就要動用人脈資源。上級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來給救臺，用更高級別的技術力量解決不可避免的并發(fā)癥?！?
耿強聽羅浩說到“不可避免”四個字的時候，抬起頭看著羅浩。
“小羅，我知道你是好心，在幫著骨科薛主任說話。但我是患者家屬，我并不覺得你說的是對的?！?
“有備無患，誰都不能保證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的?！?
羅浩很坦然的接受了耿強的凝視。
“舉個例子，強哥?！绷_浩道，“幾年前的火神山醫(yī)院，您記得吧?！?
耿強不知道羅浩要說什么，他只是點了點頭。
“十天一間醫(yī)院，這是奇跡，但我看來并不止于此?！?
“我有個哥們是學土木的，他當時就說這是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目標地塊的地質水文勘測工作怎么辦？
要是不做的話哪怕蓋好了房子，很快就出現(xiàn)地基沉降了怎么辦？傾斜了怎么辦？帶病毒的污水管道下陷、破裂了怎么辦？”
“不事先勘測清楚水文情況，誰知道一鏟子下去挖出來的會是土還是游泳池?”
“事后他提出一個大膽的設想，這些事兒我是接觸不到的，估計強哥你能接觸到。”
耿強沉默。
“早就有一份預案把預留地塊的地質土壤水文等資料都事先勘測好了，把這塊目標地塊一直放在應急計劃中備著。
可能這份應急計劃普通人一輩子、兩輩子都遇不到，可一旦遇到的話，馬上就能在故紙堆里翻出來用并且派上大用處。”
耿強繼續(xù)沉默，并沒有對羅浩的話做點評。
“醫(yī)生也是一樣，上級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地位高，有人捧。咱說的功利一點，主要是他們有用?！?
“誰都不能保證一輩子平平安安的，一旦自己做手術出事兒，或者遇到診斷不清的患者，一個電話過去，就有大佬來幫著解決問題?！?
羅浩有意無意在扭曲之前的話題，但耿強沒有糾正。
“有備無患，有備無患。并發(fā)癥避免不了，要不然術前也不會跟患者家屬講那么多。一旦出現(xiàn)并發(fā)癥，心里有數(shù)的醫(yī)生都有備選方案的?！?
耿強深深吸了一口煙，搖搖頭，“小羅，手術不是你做的，你沒必要繞那么大的一個圈子總提醒我并發(fā)癥的事兒?！?
“強哥，我說的是真的?！绷_浩無奈的嘆了口氣，“前幾年有個領導去視察，感冒了，當?shù)貨]有三甲醫(yī)院，所以他在當?shù)匾患裔t(yī)院臨時點滴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