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嫣,你和羅浩在一起么?”
莊院長掛斷了范校長的電話后又撥通了女兒的電話。
電話那面?zhèn)鱽砉殴值穆曇簟?
“在呢!爸,怎么了?”莊嫣似乎捂著手機,聲音有些含糊。
“羅浩要搞什么鬼?怎么我想要個位置聽柴老的公開課都不行。”莊院長有些生氣。
“羅教授把獻血的學(xué)生名單列出來,一個大階梯教室勉強能坐下?!鼻f嫣的聲音清楚了很多,古怪的聲音也淡了下去,模糊起來。
獻血的同學(xué),莊院長心中釋然。
羅浩還是赤子之心,這也算是給同學(xué)們一些獎勵?
挺厚道,羅浩真心不錯,莊院長心里想到。
算了,不跟他一般計較。
這幫孩子們幫了大忙,那天晚上踴躍獻血的畫面在莊院長眼前揮之不去。
“我怎么聽到有怪聲?”
“師兄帶著我們彩排呢?!?
“彩排?哦,公開課上的提問?!鼻f院長笑瞇瞇的說道,“那算了,你忙吧?!?
公開課么,總要活躍氣氛,詢問一些問題柴老做答。
可問題還不能太刁鉆古怪,大學(xué)生的腦子里都不知道想的是什么,真要把柴老弄的下不來臺,好事兒反而變成壞事。
羅浩考慮事情很周全,莊院長很欣慰。
掛斷電話后莊院長看了一眼時間。
和其他人一起去陪著柴老、方老聊會天,問問方老有關(guān)意見。
人家畢竟是國自科基金的大佬,能來醫(yī)大一院看一圈,以后醫(yī)大一院申請國自科的時候通過率會提升幾個百分點。
這也算是一種機緣,莊院長自然不會錯過。
時間差不多了,眾星捧月一般來到階梯教室。
“老方,小螺號不錯吧?!辈窭嫌朴茊柕馈?
“還行?!狈嚼闲χ卮鸬?,“秦晨帶著羅浩去刷臉,我琢磨著肯定有什么不妥的地兒。這么年輕就要一次過優(yōu)青,以后大概率會有后患。雖然有你們這幫老東西在,這些后患不算什么,但你們能活幾年?!?
“嘿,小螺號厲害著呢!”柴老沒在意能活幾年這種話,而是眉飛色舞的說道,“你不是搞外科的,不懂當(dāng)時的手術(shù)難度?!?
“哦?我看醫(yī)大一的住院總沒敢動手。”
“這種時候患者家屬的意見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,但這是老觀念,咱那時候在手術(shù)室里想干啥干啥,人死了患者家屬還得放炮仗說去去晦氣?!?
“不說這個,當(dāng)時我在做胸外心臟按壓,產(chǎn)婦身體抖的厲害,小螺號在這種情況下刷刷的把子宮切掉,手法利索的很,沒有失誤。你可能覺得沒什么難得,但我跟你說,我年輕時候頂多也就這水平。”
“沒見你服過誰,怎么每次說到羅浩伱就眉飛色舞的?”方老有些厭煩,尤其是一想到“老黃忠”那一幕。
羅浩是真敢啊。
換另外一個人,大佬之間打打嘴仗,他敢放個屁么?
還不是老老實實的在一邊聽著。
哪怕是協(xié)和的錢主任、912的顧主任,在這時候都得閉上嘴。
可羅浩等搶救完之后直接搬出老黃忠定軍山斬夏侯淵的一幕。
唱念做打入不了眼,可那種生冷的勁兒卻是一般人感受不到的。
幾天過去了,方老至今還在回憶著這一幕。
真是難怪羅浩得寵,人家是真敢出頭。
“去看一眼,優(yōu)青的評選小螺號就是滿分,除了年輕之外沒有任何缺點。我跟你講老方,你要是因為小螺號年輕把他給卡住,讓他再成熟成熟,我跟你沒完!”
“要你管!”
“我還就管了!到時候你要是不給理由的話,信不信我找老周一起去你家?。 辈窭贤{到。
方老白眉一揚,呵呵干笑兩聲。
來到醫(yī)科大學(xué),五教外擠滿了同學(xué),烏泱泱的,人頭攢動。
柴老對此習(xí)以為常,他的年紀、資歷在哪上公開課都這么多人,沒什么好奇怪的。
畢竟當(dāng)年的《外科學(xué)》上明晃晃寫著柴老的名字,從某種意義上來講,所有醫(yī)學(xué)生都算是柴老的學(xué)生。
“柴老,方老,這面請?!贬t(yī)科大學(xué)唯一的院士,張校長躬身請二位老人家進階梯教室。
范校長這種常務(wù)副校長已經(jīng)上不了臺面。
二老并肩走進階梯教室,如雷的掌聲響起。
柴老抬手,往下壓了壓。
這是他的習(xí)慣性動作。
掌聲忽然消失,干凈利索,猶如一體。
柴老一愣,看見羅浩站在講臺上,一節(jié)課剛剛講完。
板書規(guī)整,投影清晰。
???
柴老和方老都怔住。
羅浩怎么提前講課了呢?
“柴老,方老,二位好?!绷_浩站在講臺上,麥克音響里的聲音傳來。
“有請!”羅浩隨即清聲吒道。
隨即音響里傳出柴老熟悉的旋律。
呃~~~
譚鑫培版定軍山!(注)
百多年前的老唱片,旋律并不如何清晰,但此時此刻聽來卻帶著歷史的厚重。
“刷~~~”
階梯教授里幾百同學(xué)齊刷刷的站起來,目光落在柴老身上。
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!
一股子豪氣潮水般在柴老心底升起。
那天手術(shù)室中,羅浩只唱了小半段,而如今卻從頭開始。
“這一封書信來得巧,天助黃忠成功勞!”
柴老隨著西皮流水的曲兒聲唱起。
熟悉的旋律,偶遇羊水栓塞產(chǎn)婦的急迫,急診急救時的大吼,監(jiān)護儀的報警。
無數(shù)雜亂的片段出現(xiàn),消失,只有柴老瘦削的身影留在所有人的腦海里。
“站立在營門高聲叫,大小兒郎聽根苗?!?
幾百道目光落在柴老身上。
包括在外面趴窗戶的同學(xué)齊刷刷的看著,安靜而肅穆。
“頭通鼓!”
柴老抬手。
“戰(zhàn)飯造!”幾百號年輕的聲音合為一體,應(yīng)了柴老的下一句。
鏗鏘,激烈。
階梯教室的房頂微微顫抖,差點沒被掀起來。
莊院長傻了眼,站在后面愣愣的看著這一幕。
是羅浩投其所好么?
不是。
如果只有羅浩一人應(yīng),那是投其所好,現(xiàn)在幾百名學(xué)生齊聲高喝……
莊院長明白為什么羅浩連位置都不留給醫(yī)科大學(xué)和附院的領(lǐng)導(dǎo)們了。
傳承,這是醫(yī)療的傳承!